“死亡景观”，乍听之下似乎匪夷所思，但事实如此。今天我们讲到的是沙漠里的住宅和它周围的景观。两位女设计师在设计中选择了“完全本土化”的设计手法，不仅满足了业主有些极端甚至“奇特”的景观癖好，也为整个小镇树立了一个标杆。此外，这也是美国风景园林师协会（ASLA）住宅设计专业荣誉奖和美国建筑师协会（AIA）住宅奖的双料获奖作品！
让我们来看看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吧。（文后附有大量照片）。
在她790平方米的住宅周围，是10117平方米由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公司设计的景观，展现了一种萧条而寂寥的“死亡”风格。
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公司（Colwell- Shelor）在骆驼背山的私家庄园中采用了一种叫做“粗犷的自然美（ugly-pretty）”风格的生态设计手法。
庄园的雨水径流汇集在一个钢制水池中，然后通过一系列渗流口渗入草坪。摄影：马里昂·布伦纳（Marion Brenner）
业主喜欢欣赏窗外萧条衰败的景色，这种情况的确不常见。劳瑞·特曼森（Lauri Termansen）的品味或许本就非同寻常，但这也恰如其分地适应了她位于亚利桑那州南部家中的沙漠生态环境。大型的落地窗框出了明显未经修剪的、成片的本土物种群落，它们在那里肆意生长，老化的部分自然脱落，正如大自然所期望的那样。那些脱落的部分从仙人掌上垂下来，成为了鸟类和昆虫的栖息地。对于特曼森而言，这就是自然的艺术。“就像老皮一样，自然脱落。”她去年十二月的一个下午这么说，当时我们正走过一段走廊，旁边是正在风干的秘鲁仙人掌臂（亦称暗夜女王）。特曼森曾在金融服务行业工作，对前卫时尚设计充满热情：“我不太喜欢玫瑰，我喜欢那些有点尖刺，有点不规则的东西。粗犷的自然美，那是我的风格。”在她8500平方英尺（790平方米）的住宅周围，是两英亩半（10117平方米）由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公司设计的景观，展现了一种萧条而寂寥的“死亡”风格（原文甚至说，这片场地像墓地一样荒凉）。科尔韦尔-谢勒公司是凤凰城的一家六人公司，以其简约的硬质景观和对西南部极简主义植物的赞美而闻名。米歇尔·谢勒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学习风景园林，并在该地区生活了大部分时间，“我们有很高比例的人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所以说服他们理解沙漠的美丽需要一点教育成本，尤其是对于那些习惯于绿色景观的观众来说。”
从主屋到客房的视线沿着隐秘水道（Ghost Wash）延伸：这一吸收径流的景观构成了设计的中轴线。
劳瑞和她的丈夫埃里克·特曼森（Eric Termansen），分别来自休斯顿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温哥华，然而他们并没有带来对绿色的坚定偏好。“劳瑞一直致力于水资源保护，她也一直在教育她的同行。”艾莉森·科尔韦尔（Allison Colwell）说。她与谢勒于2009年在史蒂夫·马蒂诺办公室共事后共同创立了公司。特曼森家位于骆驼背山脚下，这是位于菲尼克斯东北部的一个山脊，以当地富裕的居民而闻名——他们就住在被当地人称为亿万富翁之路的东星光路旁一块，“能在社区中有两口子本地植物爱好者对我们很有帮助。”科尔韦尔说，“他们教他们的朋友。现在我们在那个社区有了另一个愿意提供业务的客户。”“这么做”意味着放弃修剪整齐的树篱和围绕许多当地庄园的大片草坪，同时接受蜥蜴巢穴一样的贫瘠美学。但沙漠，当然，对于懂得如何看待它的人来说，充满了生命。在“隐秘水道之家”，——正如特曼森家所称呼的他们的住所，那种活力已被精心展示出来。
平面图由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公司提供
这个名字引用了定义当地地貌特征的小峡谷，这些小峡谷除了在罕见的暴雨时刻外通常是干燥的。水流在地形下行时减缓并扩散，滋养植物生命，这些植物在沙漠沟渠周围生长得更加丰盛。这所房子由一对沿着物业两个长边的自然沟渠围合。隐秘水道指的是物业上的第三个沟渠——一个位于中间的概念沟渠，由房屋及其周围的景观形成，这些也有助于捕获径流和哺育栖息地。该设计为科尔韦尔-谢勒赢得了2021年美国风景园林师协会（ASLA）住宅设计专业荣誉奖，这是该公司当年获得的两项ASLA荣誉奖之一；此外，项目的建筑设计由A-I-R Inc.建筑公司负责，而建筑方案在2018年也获得了美国建筑师协会（AIA）的住宅奖。隐秘水道从位于物业顶部的透水铺装停车场开始，接着是家中的蝴蝶屋顶——一个高耸的漏斗，连同一系列梯田花园，将雨水引入一个大约与游泳池大小相当的长方形、钢壁盆地。这里种植了既能承受洪水也能承受干旱的本地物种。当这个盆地满了之后，水就通过盆地墙的一系列小孔溢出，灌溉一块小草坪。“隐秘水道是你看不见的想象中的沟渠。”谢勒说。设计工作始于2011年。原有的房子被拆除，但业主对拆除围绕它的20英尺夹竹桃树篱有些保留。在该地区，外来物种夹竹桃树篱无处不在，它们浓密的常绿叶片是那些不喜欢路人窥探其财产的人的重要保障。新方案用本地植物重新打造这道私密屏障，使庄园周围的边界充满了蓬乱头发的野性之美：上面种着一层层的帕洛弗德树、铁木和帕洛佛得树，下面是成片的野生多年生植物。这些植物沿着现实生活中的沟渠从房屋两侧延伸，在房屋开工前两年就已安装完毕，因此在 2016 年完工时，从街上根本看不到这些植物。像大多数沙漠树木一样，帕洛弗德树、铁木和帕洛佛得树的刺比它们的落叶更为突出。它们与常规绿篱完全相反。但如果任其自然生长，它们确实有越发密集的生长习性。科尔韦尔-谢勒的诀窍是找到一个能真正让植物自生自灭的维护人员——科尔韦尔说，把植物“剃”成有序的棒棒糖的习惯在亚利桑那州南部根深蒂固。“我们的沙漠树木将会像巨大的灌木一样生长。”她说。“宽大和多树干是它们的一种优势——可以遮风挡雨、遮挡阳光。如果任由树木生长，也能做到很难被人从一侧看透。但这些并不是该地区典型的维护原则。”“我们不得不培训承包商：不要去碰那些树！”谢勒说，语气中透着严厉。该地区每年平均降雨量约为九英寸，其中大部分降雨在夏季季风季节以大规模降水形式出现。这之后是短暂的地面植被生长期，设计师们试图在项目地点模仿这一现象，包括长时间的绿色转为褐色的阶段。
沿街种植的帕洛佛得（paloverde trees）为住宅提供了遮挡
谢勒在设计上发挥了主导作用，她在骆驼背山的河床上进行了深入研究，该山的上部是一个自然保护区，以此来制定物种名单。尽可能使用完全野生的本地植物，而不是杂交种和栽培种，尤其是对于直接在砾石土壤中播种的较小的多年生植物。这些包括球花锦葵、脆枝灌木和鹰爪花（一种类似鼠尾草的物种），其花朵为沙拉增添了黄瓜味。“我们的混合种子与当地山上生长的一模一样！”谢勒在冬至前的一个凉爽清澈的日子带我参观时说。“这个想法是让山脉延伸到场地中。我们让它野生化——这是它自然进行的。”山体的一部分以冲积物的形式降落到场地中，冲积物在庄园底部冲开的地方呈扇形分布。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公司把这种砾石地面覆盖物重新制作成了一种定制混合的本地骨料覆盖层，直径从四分之一英寸到六英寸不等。生态学家称之为“沙漠路面”；科尔韦尔谢勒称其版本为“骆驼背混合物”。我是一个看到植物没有木屑保护层就会感到超级痛苦的人，但在沙漠中，裸露的土地在生态上是合理的。“这里不适合使用覆盖物，”谢勒告诉我。“那会杀死植物——它们含有太多有机物质。”设计师们还希望景观散发出适当的香味。因此，她们在河床植物间点缀了杂酚油灌木（Creosote），这是一种外观非常朴实的沙漠灌木，含有类似柏油和铁路枕木香味的精油。下雨以后，这种香味会变得巨浓郁，有一种甜焦的香气弥漫开来，为整个场地增添浓郁的香气。“我超～喜欢它，”谢勒说。“对我来说，那是雨的味道。我们尝试在每个项目中放置这种灌木，所以每当下雨时，就像是，呃，我在沙漠，而不是在密苏里州。这是提醒人们身处何处的一种方式。”杂酚油灌木可以存活数千年，成为一丛半死半活的枝条——它们在表层美学上的不足，能够通过内在的力量弥补。谢勒说，位于骆驼背山所在地的天堂谷市已经指导开发商们都去使用特曼森家路边的那种屏障植被作为夹竹桃的替代品了。如今，植物形成的绿色屏障已经沿街对面邻居的房产边界延伸开来。“我真的很高兴能看到它们在那里被推广。”谢勒说，“有一种明显的对比。”在我们谈论着夹竹桃时，特曼森家沉重的耐候钢门吱吱作响地打开，我们走进了一处乍看像亚利桑那州乡村牧场的宅院——未铺砌的车道与周围覆盖着仙人掌的巨石无缝连接，没有边缘处理。它只是看起来像沙漠。然而，一旦我们走进其中，设计特色开始逐渐显现。在特曼森家的庭园中，定制的耐候钢支架巧妙地支撑着仙人掌的水平臂，这些支架配有铰链吊带，以便随着植物的生长而调整。照明设备低调地悬挂在豌豆树的枝桠间——这是由于当地对夜空光污染的保护法规，大部分向上照射的灯光都被禁止使用，谢勒解释说。我们来到了宽敞的停车区，除了三株显著地矗立在墙前的大型仙人掌外，其他地方显得有些荒凉。场地上的一些大型仙人掌显现出一种奇特的遗传变异，包括蒙斯特罗斯品种，其通常的柱状茎顶部发育成了类似鸟类或热带海洋中珊瑚的形状。谢勒带我走近其中一株最高的仙人掌，指给我看她发现的一种更罕见的变异：仙人掌的肋骨沿着茎干螺旋上升，形成了让我想起海带的图案。“这让我想起了褶皱的裙子。”谢勒指着野猪在仙人掌根部啃食的地方说（我们在场地中发现了这种动物的粪便）。
在这片土地上，一种最引人注目的品种是章鱼仙人掌（octopus cactus），它们在车库的墙上攀爬，照片由马里恩·布伦纳拍摄
仙人掌并没有均匀分布，它们从铺地石中的不规则切口中生长出来，给人一种似乎是自己生长在那里的印象（实际上当然不是）。来自南加州的大西洋粘土（Pacific Clay）公司生产的浅棕色黏土铺路砖与另一侧的砖墙设计完美融合，这面墙遮挡了住宅的视线。章鱼仙人掌的触手状枝条从墙的另一边的花坛中爬过墙壁——它们看起来有着惊人地活力，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来勒住不受欢迎的入侵者。这面墙在一端呈曲线形，沿着一段短楼梯延伸，从车库的严肃环境通向房屋入口处的一个凉爽的下沉式庭院。墙的曲线使它从一个平面转变为一个每块砖都是小壁龛的面。我发现一个茶灯安放在其中一个小台阶上，它是近期一个庭院晚宴遗留下来的，当时它们就是这样大量聚集起来，营造出一种温暖的光芒。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在门轴上旋转开启，劳瑞·特曼森与她的金毛犬安德斯一同出现。她带我穿过一系列房间和走廊，每个房间都面对着精心布置的各种庭院花园的景观，其中包括主卫生间外的一个有户外淋浴的花园，在那里地板可以后退，露出下面的热水浴缸。谢勒称这些为“画廊花园”，种植着“怪异与另类”的植物——这是该用于描述不寻常的沙漠植物的术语，如来自下加州的一种多刺植物——布琼树（Boojum），看起来就像是由苏斯博士（Dr. Seuss）构思出来的。而这个名称源自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的诗《斯纳克狩猎》（"The Hunting of the Snark"）：因为你看，斯纳克是一棵布琼树。
在亚利桑那州的天堂谷，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设计了一个住宅景观，旨在模仿周围沙漠中的自然“水道”
布琼树已经成了特曼森最喜爱的植物。她也喜欢章鱼仙人掌——“它们会攻击你”，她说——还有老人仙人掌，通身长着细长白色毛发，保护着自己免受沙漠阳光的侵害。“它看起来像一件羊皮大衣。”谢勒说，并补充说他们的许多设计“都是为了将[特曼森的]个性融入项目中”。入口处砖墙的图案“是基于一款葆蝶家（Bottega Veneta）手提包的编织图样设计的。”谢勒解释说。在特曼森女儿的房间里，安德斯平静地透过位于草坪上方的一个角落窗口张望，那里有六只兔子像一群优雅的牛群一样在吃草。“它们是这附近的。”谢勒耸了耸肩。“我真希望我们没有草坪。”特曼森说，“可我丈夫想要草坪。”她还希望干掉邻居家的棕榈树，这些树高悬在分隔两家房子的水路上方。虽然该州有少数本地棕榈树群，但亚利桑那州泳池、草坪和街道周围无处不在的棕榈树却是外来种。对于特曼森来说，这些棕榈树恰恰象征了她希望永久淘汰的人造景观。“每当我在亚利桑那看到棕榈树，我就疯了，”她说，“我想在它们身上钉一颗钉子。”特曼森解释说：“你如果在它们身上钉钉子，它们就会死。”然后她转向谢勒。“也许你可以为我做这件事？”特曼森笑着说，“一个棕榈树刺客！哈哈哈哈哈～她以为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哪儿那么简单啊！”后记：
这篇文章介绍的是科尔韦尔-谢勒园林设计公司在美国亚利桑那州负责的一个住宅景观设计项目。文章向我们展示了公司的两位女创始人，是如何将传统住宅转变为与当地独特的自然风貌和谐共存的绿色空间的。
屋主劳瑞·特曼森对荒芜、凄凉的沙漠景观情有独钟。于是，项目因此采用了生态友好的设计理念，模拟自然的“雨水集水池”来打造景观基础设施。这些集水池能在雨水来临时有效地收集和分散水流，保障植物的生长。此外，项目中大量使用了本地的植物品种，适应了当地干旱的气候，减少了维护需求。最后，项目还特别强调了雨水的收集和利用，设计了多处、多种类型的雨水收集装置，并通过地形引导水流，进一步缓解了干旱时期植物对水的需求。
总体来说，类似的雨水收集和利用设计可以应用在我们的社区和公共景观环境当中，尤其是应用到干旱或水资源紧张的地区。同时，使用本地植物不仅可以减少灌溉需求，还能提高景观的生态价值，为当地野生动物提供栖息地。
那么，在面对业主对乡土景观的独特品味要求时，设计师该怎么办呢？
我想，首先应该与业主进行深入交流，了解他/她们准确的需求和审美倾向。其次，表达认可对方使用本地植物和生态友好设计的益处，包括维护成本低和生态价值高等。然后，在设计中尽可能融入客户的个人喜好和地域特色，如选择乡土特色的材料和植物等。最后，在满足客户需求的同时，兼顾生态和美学的平衡，创造既美观又实用的景观设计作品。
想要实现双赢，就需要发挥设计师的灵活设计能力，还一方面满足业主要求，同时，也可以推广和实践更加可持续和生态友好的设计理念。或许，还能不经意间拿几个奖回家。
最后，附上更多来自官方的项目照片，帮助大家全面认识这个项目（点击图片放大）： 艾莉森·科尔韦尔（Allison Colwell） | 
米歇尔-谢勒（Michele Shelor） |
